去之前,我还在担心一向路痴的自己会不会找不到地儿,哪知电梯打开就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器声,循着声音到了楼层的最边户,午后的阳光倚着窗棱折射进过道,门敞开着,乐器声由远及近,一眼就看见李老师左手轻搭二胡,右手拉动琴弓,双眼微闭,忘情曲中,并没有发觉有人到访。
李老师,我们更亲切地尊称为李叔。李叔本名李湘鸥,出生于三十年代末,曾是专业黄梅戏剧团演奏员。自幼习琴,擅长扬琴、二胡、木琴、擂琴、打击乐等多种乐器,他毕生献身艺术,如今桃李满天下。众多乐器中,李叔尤其钟爱二胡,一本厚厚的乐谱放在一边看上去已经很久未曾翻动,今日八十有五的高龄,左大腿裤子上明显的压痕足以说明他除了应付简单的一日三餐,把剩下的全部时间都给了二胡,这些曲目的谱子早已熟烂于心,深深的印在李叔的脑海里。一曲《我和我的祖国》,慷慨激昂;宜城黄梅,悠扬舒缓,内弦和外弦交替出《小螺号》的俏皮可爱,不大的住所处处因胡琴声声的充盈而变得情趣盎然。
有幸聆听了李叔八十寿辰音乐专场,这是他的学生们为他操办的。整场音乐会持续两个小时,李叔一直沉浸在他和他的乐器互动和交融中,八十岁的老人在舞台上熠熠生辉,半个世纪的与乐器为伴,与时光琴瑟和鸣,情到深处,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热情由内而外散发,感染着全场的观众。掌声雷鸣,是对李叔一生纯粹追求艺术的赞叹和敬仰。低调谦逊的李叔,或许称不上最好的演奏家,但是一定是最痴迷乐器的,爱到生命和骨髓里。时间蹉跎,追求依然,世界依然,生命亦依然。只有深深的喜欢才能坚持,一直坚持做今天比昨天更好的自己。
解放前,老艺人拉胡琴只用三个指头,为了好听些就压。解放后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二胡演奏技巧得到了极大提高:三指改四指、揉弦与提琴靠拢取名滚揉,但由于虎口紧贴琴杆,手腕揉起来受限,揉出来的声音不像提琴轻快飘逸,尤其是小指滚不起来,还是压。
钟爱乐器的李叔在七十古稀之年对扬琴做了独特的改进,受到圈内的认可,如今,耄耋之年,他发明了二胡指套。指套的初衷是为了防汗增滑,实践中,李叔惊奇地发现了这个指套更大的好处:改变二胡的游戏规则,可以改滚揉为腕揉。原来虎口作为支点,手指做关节性运动,现在指套把虎口和琴杆隔开,以手指为支点,虎口做滑道,手腕做弹簧垂直运动,这样整个手就活起来了,并且四个指头都能揉。腕揉的优点可以与提琴接轨,与国际接轨;小指也可以是主力,担当乐句的最高音,减少上下移动的路程,减少跳指(隔音换指),一曲《我爱你中国》,通曲居然不用跳指。揉弦的幅度与速度可大可小、可快可慢,操控自如,伴奏歌曲和人发出的声波容易同步。有的二胡曲目空弦想要点声波,很费力地把手掌煽动,但是现在的指套遇到空弦都可上下小幅滑动,发出像柔弦的声波。利用指套上下在琴杆上顺畅滑动,演奏者的心情和情感表现也在顺滑的指套运用中演绎得更加游刃有余。
二胡指套是改革,也是革命一一解放虎口、充分利用小指,四指并驱,成为二胡演奏者的有力辅助工具。成本不足十元的二胡指套操作简单,无论是业余爱好者还是专业的演奏家,都会让演奏水平上台阶。现在慕名来跟李叔学二胡的初学者,都直接戴上二胡指套练习。二胡指套不妨碍二胡某些特定技巧,该怎么拉还怎么拉,对于资深二胡爱好者来说,初戴时有些不习惯,但是只要戴上个一两天,就一定非戴不可,两天后你就离不开它。对于这一点,李叔自信满满。
当我们道别离开时,身后又响起绵长的琴声。如歌的岁月,六十载冬去春来,沉淀的不只是记忆,还有心头最初的那份美好,历久弥新。镜头下,李叔和他的二胡恬静悠长,和着四月仲春的温润,泛起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