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乐队的曲子,跟传统民乐表演有些不一样。先是吉他和键盘的和弦,接着加入了清亮的二胡和婉转的竹笛声,一曲终了之前,铮铮的古筝如一柄利剑切了进来,瞬间将人们带到了《射雕英雄传》的回忆杀里。
领队周晓宇已经记不清是自己第几次听到这首民乐版的《铁血丹心》了,但站在直播摄像机前,他还是一次次被震撼——那种民族乐器和现代乐器碰撞交织所产生的冲突和融合,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惊艳,久久在他的心里回味着。
在@唐音乐队 的抖音直播间,每天一场持续两小时的直播已经坚持很久了。此前,因为吉林疫情的原因,乐队成员各自在家,被迫暂停工作,最近恢复直播,人气不减。除了直播,他们也会在账号里发布一些民乐演奏的短视频。越来越多人慕名而来,通过@唐音乐队 的表演,人们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民乐演奏方式——“流行”与“古典”同在,“时尚”与“传统”融合。
通过短视频和直播,这几个将长笛、二胡、古筝等传统乐器玩得出神入化的年轻人收获粉丝超230万,获赞超1100万。直播打赏的收入,解决了乐队在疫情下演出难的困境,也让他们在传承民乐这条小众的路上走得越发坚定。
@唐音乐队 的故事要从2019年9月说起。那时,周晓宇位于吉林长春的国风酒馆开业了。热爱民乐的他想把酒馆打造成一个传播民乐的根据地,除了国风元素的装帧点缀,还请来了古筝、琵琶、二胡等传统乐器的年轻演奏者,组成一个小型的民乐团,正式开始在酒馆驻场演出。
但很快,他发现这条路不好走。
民乐的“小众”注定了可演奏的曲目不多,大多是经典怀旧的老歌,无论是在流行性、节奏感上都比不上当下的网红歌曲。客人们大多是图个新鲜,在酒馆拍几张照片就够了,谈不上对民乐的欣赏,更遑论传播。
过了新鲜期后,客人纷纷流失,看着酒馆里越发空荡荡的座位,周晓宇的心里五味杂陈。发扬民乐是他开办这家酒馆的初衷,但当生计都成了问题时,再美好的理想和坚持都是空谈。
倒闭关门还是改变求生?周晓宇没犹豫就选择了后者。他从吉林艺术学院找来了吹竹笛的朱赫、拉二胡的吴沛瑶、弹古筝的张弛,还有吉他手姚易非,加上键盘手于大叔组成了一支中西乐器融合的乐队。年轻的血液带来了新鲜的变化,乐队不仅尝试演绎一些国风经典流行曲目,也在经典民乐中加入一些明快的节奏和现代元素的改编。
很快,经过调整,重新编曲后的乐队演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酒馆火了,高峰时期天天排队爆满,很多人在看完乐队的表演后说,在此之前他们完全不知道,民族乐器还能如此演绎流行曲目。
但好景不长,因为疫情的反复,周晓宇的酒馆在经过了好几轮的歇业又复开后,经营状况愈发不稳定,预感到酒馆关门在即的周晓宇有点着急:如果失去了线下舞台的载体,自己刚刚有起色的年轻乐队又该何去何从?
抖音等线上社交软件的兴起让他看到了希望。
2020年7月,周晓宇在抖音@唐音乐队 的账号上尝试发布了第一首民乐演奏视频《牧马城市》。“第一次觉得二胡好潮”“我相信国乐不会断送在我们年轻人手里,只会越来越辉煌”,深受视频震撼的网友们纷纷留言鼓励。
从那天起,周晓宇在抖音上看到了民乐传播的另一种形式和可能。后来,由于各种原因酒馆关门,周晓宇就将全部工作重心从线下转到了线上,带着这支跨界民乐队走进新媒体的舞台,传达着传统文化的美好。
入驻抖音仅3个月,@唐音乐队 就凭借队员专业的演奏实力、流行动人的曲目和中西乐器结合的新形式获粉超150万。其中,仅《铁血丹心》一个作品就收获了高达72万次赞。通过@唐音乐队 的视频,网友们了解到:原来二胡不止悲情,也可以演奏欢快的旋律;竹笛的声音除了清脆辽远,也可以生动而充满趣味性;吉他与古筝的碰撞,让一些国风音乐作品具备了“摇滚”感。传统民乐和现代乐器的混搭演奏,不仅是“新时代”与“旧时光”对望,也是一场属于年轻人的,不可或缺的“文艺复兴”。
@唐音乐队 的初创班底是一帮年轻人,大多是在校生,有着各自的人生规划和梦想,因为学业、生活等各种原因,成员也产生过几次调整与变化:比如最开始让乐队凭借《铁血丹心》出圈的笛子演奏者朱赫,因为要去异地求学而离开了乐队。后来相继加入的扬琴和古筝等演奏者也先后暂离,但每一位加入乐队的成员都能力过硬,也同样有一颗热爱民乐的心。
换人和磨合的过程对周晓宇而言是痛并快乐的。记得朱赫刚退出的时候,因为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竹笛演奏者,周晓宇便邀请了一位扬琴演奏者加入,但扬琴和古筝两种乐器音色接近,在演奏时会出现“打架”的情况;后来也试过找主唱,想把乐队往唱弹俱佳转型,但直播间的“老粉”们对新面孔的接受需要一定时间,也会对新老成员进行对比。那段时间直播间的人数一下从几万骤降到了几百人,好几次周晓宇都感觉做不下去了。
最终,经过了几轮“换血”和磨合后,@唐音乐队 形成了今天这支由二胡沛瑶、笛子愉悦、古筝齐齐、键盘老于和吉他嘉诚组成的固定班底。几位00年前后出生的年轻人在器乐的演奏上,都有较高的造诣。
键盘手老于稍长几岁,是乐队里“大哥哥”的角色,在这支以传统民乐为标签的乐队里,演奏西洋乐器的他有时会被直播间的网友们调侃是“多余的”,但其实他才是乐队的“定海神针”。从每次直播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到每首曲子扒谱、分部,安排和监督乐队成员排练等,老于事无巨细统筹规划,虽然“心累”,但能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对他而言也是幸福。
二胡沛瑶和笛子愉悦都是在读研究生。长相甜美的沛瑶性格却有些男孩子气,演奏时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传递了无数温柔情绪,可跟粉丝聊天时却经常“大声嚷嚷”。沛瑶希望能让更多人知道二胡不仅是《二泉映月》和《赛马》,也可以欢快和流行。
漂亮直爽的笛子愉悦入队已有一年,因为前任笛子朱赫人气较高,粉丝们至今仍时不时拿二人做比较,但对此愉悦心态良好,她只想用自己的演奏告诉大家,“随着时代的发展,音乐也是在进步的,不必只是拘泥从前。”一年来,她用自己的实力说服了大家,也吸粉无数。
视频里娴静淡雅的古筝齐齐是队里最小的00后,还在读本科。在直播间一曲结束后,会给屏幕前的观众“比心”,粉丝们很快喜欢上了这位小妹妹。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和调整,每个人都在乐队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能在属于自己的solo中绽放光彩。
可能很多人都会把关注的目光更多投放在笛子、古筝、二胡这3个传统乐器的演奏者身上,但周晓宇认为:吉他和键盘的角色同样不可或缺,传统民乐因其特有的历史韵味和时代共鸣,而现代流行音乐在对旋律和节奏上的把控也有鲜明的特色,二者并不矛盾,可以通过碰撞融合,创造出更多的可能性。
“谢谢海哥,一首《十面埋伏》送给海哥和直播间的小伙伴们。”愉悦口中的海哥是@唐音乐队 直播间的常客,每次都会用打赏送礼物的方式表达对这支民乐队的喜欢。而直播打赏,也是支撑着周晓宇和他的团队走下去的关键。
周晓宇还记得第一次直播时的场景,那时账号粉丝达到了100万,很多粉丝建议他们:是时候开直播了。于是,周晓宇布置了一个简易直播间,架好手机,打开灯光,懵懵懂懂地就带着乐队开启了直播生涯。
第一天直播间只有几百人,而第二天人群就蜂拥而来,最高时达到了三四万,此后也长期维持在万人上下。
“现在已经到了民乐盛行的年代了,大部分粉丝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学习或者将来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周晓宇对此很欣慰。甚至有从来没有在抖音打赏过的粉丝告诉周晓宇,因为家里孩子喜欢他们的表演,强烈要求家长给他们刷礼物。
乐队成员跟粉丝们的关系亲切自然,有一位远在南京的粉丝刀哥更被大家认为是“和乐队表演人员一样重要的成员”。喜欢传统民乐的刀哥偶然在抖音上刷到@唐音乐队 的视频,便觉得眼前一亮,学着在抖音留言、刷礼物,鼓励他们的直播。后来在乐队运营困难,几乎解散时,刀哥挨个给乐队成员打电话沟通,让大家重拾信心,而刀哥本人也成了@唐音乐队 最重要的朋友。
如今,运营早已不成问题。@唐音乐队 的固定成员每个月可通过直播打赏得到上万元的收入,虽然对比起其他拥有200多万粉丝的达人来说,这个收入并不高,但已基本能和线下演出的收入持平。
直播打赏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支乐队的经营困局。周晓宇将收入的绝大部分用于支付成员薪资,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在2019年刚开酒吧时,来应聘的民乐演奏者要求待遇远远低于吉他贝斯等流行乐器,这让他难过。支付了成员薪资后,其实盈利非常有限,但周晓宇还是优先考虑升级直播设备。除了搭建真实的、古色古香的直播场景,也用上了单反、数字调音台等设备实现多镜头切镜。现在,在直播间里,人们能近距离看到沛瑶拉二胡时的一颦一笑,也能仔细欣赏齐齐拨弄琴弦的纤纤玉指,和愉悦吹响竹笛时或喜或嗔的生动表情。
如何让@唐音乐队 更好地走下去,周晓宇有自己的想法。他希望可以借助抖音等自媒体平台将经典的民乐艺术变得流行,带到更多人身边,在传播中实现对民乐的发扬传承。比起是否要捧红乐队中的某个人或者赚取更多流量而言,他更希望的是将@唐音乐队 打造成让年轻人展示自己音乐技艺的平台,年轻成员可能会因为人生轨迹而暂离,但@唐音乐队 可以永远在直播间里,在热爱民乐的人们的心里。
对于传播民乐,周晓宇还有更大的野心——他希望可以带着@唐音乐队 走遍全国的名胜古迹,用线上线下同步的方式在各个知名景点演奏民乐,传播经典。“这样好的东西,应该被更多人看到”。这是周晓宇始终坚定地热爱,同样也是在信息化时代里,对传统民乐另一种形式的传承。
利用跨界的音符,@唐音乐队 让流行音乐和民族乐器碰撞与融合,几个拨弦弄琴的年轻人在互联网这方新天地里拥抱了传统艺术,也让更多人感受到了民乐的美好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