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是我国两千多年前古老的击弦乐器,早在战国时期已十分盛行,古文中常有“击筑”一说。据《战国策·齐策》记载,当时的齐国都城临淄经济发达、文化繁荣,“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
《史记·刺客列传》亦有“渐离击筑”的记载,“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士皆垂泪涕泣。”后以“击筑”喻指慷慨悲歌或悲歌送别。自荆轲刺秦王未遂后,只因秦始皇最爱听筑,故惜才,特赦免高渐离死罪,留其在身边为之击筑。然渐离“铅置筑中”,复杀秦王未遂,后再难逃一死。此事结,秦王大怒,而后秦朝宫廷音乐也不再用筑,故筑在秦朝没有得到进一步发展。
直至汉代,《汉书·高帝纪》记载,汉高祖刘邦在平定淮南王反叛后,以胜利者姿态返乡沛县,置酒沛宫,酒酣击筑,吟咏出千古绝唱《大风歌》。固所击之筑自此有了“沛筑”之称。《西京杂记》中记载,刘邦的宠妃戚夫人“善鼓瑟击筑”。刘邦爱筑且常与戚夫人废寝忘食的共同击筑演唱,并提倡大力发展筑,将筑编入汉代宫廷乐队。在他的带动影响下,筑在汉朝举国上下得以普及,由于曲目和音域的需要,筑也逐渐从五弦过渡到十三弦(有明末爱国诗人闫尔梅的“上得歌台风满天,如闻击筑十三弦”的诗句佐证)。至汉朝,沛筑可谓到了其发展鼎盛期,汉魏南北朝时,沛筑多用于伴奏相和歌。如今出土的相关文物也大都出自汉代,我们在很多珍贵的汉画像石上也能感受到沛筑演奏盛极一时的场面。
隋唐时期,筑在宫廷乐队九、十部乐中,多为清乐伴奏。唐代著名诗人李白在《少年行》中抒发少年人生感慨到:“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借以表现少年的侠骨刚肠。然而自宋代以后,筑逐渐失传,进而绝迹,千百年来,这件承载着汉魂的乐器,只见史料中的豪情记载,后人却再也未有机会聆听它的音色。
(一)筑之演变
历史上很多乐器的发展受不同地域、年代的影响,都有多元性,筑也不例外,会有“同名异制”的现象。笔者通过研读各类文献,发现北方之筑史料记载最多,沛筑也源于此地,尤其在汉代发展较快。
1,形制之演变——就目前所见资料,筑在形制上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即楚、吴越、北方三类。楚地之筑五弦,四棱长棒状,大头细颈;吴越之筑形制似筝,十三弦;北方筑似琴而大,共鸣箱显然也大,亦是十三弦。
2,演奏形态之演变——就各地出土的汉画像石所见,楚地之筑演奏时,筑的一头着地,演奏者左手握筑细颈,使其一端离开地面但与地面夹角不大,右手持竹片击弦发音。吴越之筑以绍兴筑为代表,演奏者将筑平放在身前,跪坐,一手持棍击弦,一手按弦。北方之筑,演奏者将筑竖抱,置尾于肩上,一只手握筑体,一只手执竹片击弦。但共同点都是执竹尺“击”奏,至于唐代以后,由“击”逐渐演变为“轧”(已有专家考证确实,此处不展开研究)。
(二)失传原因
万物皆在发展与变化中前行,筑历朝历代也在人们的审美需求和时代的变革中见证着帝王的兴衰与朝代的更替,不断演变直至失传。关于筑的失传众说纷纭。
1,据我国著名民间工艺大师——沛筑的研制、复原、演奏传承者郝敬春师父推测,他跑遍了全国各大图书馆、博物馆,拜访了众多专家学者,在前十几年的复原摸索中发现,早期的筑为整块木雕琢制作,由于面板过厚,共鸣腔体较小,导致音量微弱,声音不通透,只适合近距离小范围演奏,得不到大范围的推广。
2,从出土文物中看到,筑由最初的五弦逐渐到汉代十三弦乃至后来的二十一弦,弦下设柱,其音域不断扩大;由最初的整块木制作发展到后来的“梓木”做底板、“桐木”做面板的复合结构,音量不断增大;从汉画像石上看到,由最初的独奏到后来的伴奏以及乐队合奏,筑的演奏形式不断丰富,演奏规模不断壮大。但唐代以后,开始走下坡路,中国传统乐器的专家学者曾深入论证了筑的失传很可能是演变成了“轧筝”,由于“轧筝”等弓弦乐器的逐步取代使筑退为此类乐器的祖先而长眠于世。
3,一些史学家则认为筑的失传或许是因为汉朝自东京大乱后,诸多存留的乐章亡缺,不可复之。后因元朝灭宋之后,统治者漠视汉文化,大肆摧残、攻击、迫害汉人(尤其是文人乐师),把汉人贬为社会最底层阶级奴役之。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部分汉文化及汉代音乐、乐器的发展。
乐器是充满灵性的器物,承载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厚重的文化历史,凝聚着祖先们的音乐智慧,沉淀着几千年来人们对音乐美的不断追求与提升。正所谓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乐器文化亦是中华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艺术形式。沛筑的再生绝不是偶然,能获得世人的敬佩与时代的认可,是沛县郝家几代匠人共同努力研制的硕果,是匠人精神的传承。其意义深远,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一)研究意义
1,启发当代年轻人对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再思考
沛筑的再生为中国传统音乐注入了既新鲜又古老的元素。中国传统音乐具有深厚的人文精神和时代意义,使现代社会充满人文气息。中国传统音乐注重情感流露与人格塑造的相辅相成,以和为美且追求意境与气韵之美,这在现今的社会具有十分重要的教育意义。
在现今社会,大力倡导对传统音乐的审美,可以培养新一代年轻人高尚的道德情操和深切的爱国情怀,启发他们对传统音乐文化的再思考。接受传统音乐旋律、音质美的感化,可在浮躁的社会中求得心灵上的平和安宁。
但与此同时,沛筑的再生也存在一定的风险。置身于全球化进程中,各种东西方音乐文化相互碰撞交融的年代里,需恰当的处理好独立与融合二者之间的关系。年青一代一方面要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好中国传统音乐,传承我们汉民族的乐器;另一方面也要顺应当下的社会环境,为传统音乐进行准确的定位,从而进行更长远的发展演变,不能让这件凝聚着汉魂的乐器在这一代再度失传。
2,培养习琴者高雅的审美情趣
沛筑历史之悠久,样式之独特,文化底蕴之深厚,使其问世以来备受社会各界人士关注。其音色纯正优美,含有金石之声,兼备古朴清亮,余韵悠长,饱含中国汉代传统器乐的民族特色。由于音高相对固定,初学者可右手持竹尺击弦发音,简便易上手,左手可按弦一端,左右大脑同时开工,既可开发青少年的智力,又可缓解成人工作中的压力,排解老人闲暇生活的郁闷,培养高雅的审美情趣,怡情养性,可谓老少皆宜。笔者亦惊奇地发现,它极易吸引人的注意力,对自闭、轻度抑郁患者有一定的辅助治疗意义,抚之令人不忍释弦。
3,提升我大国文化自信与文化创新
2014年,受国家外交部委托,郝敬春师父制作的五弦沛筑被作为国礼,由国家主席夫人彭丽媛女士赠送给了比利时王后,并永久保存在了比利时乐器博物馆中,沛筑作为一种和谐友爱的文化外交工具从此踏上了世界历史的舞台。之后可在国内外各大重要活动和场合中看到它的身影、听到它天籁般的声音。沛筑的复原成功是对历史的一大贡献,更是对弘扬和传承汉文化的一大贡献,处处彰显着匠人精神与我泱泱大国的文化自信。
创新是传承的基石,民族器乐应在传承中发展,在发展中传承。在传承的过程中只有通过创新才可能融入新的元素,才可能将传统获得新生。倘若过去的未来是当代,那么当代便是未来的传统。传统是我们的一面镜子,优秀的文化我们必须大力弘扬与传播。如今的沛筑,经过郝敬春师父的创新研制,在汉代原型的基础上改革发明,逐渐把五弦、十三弦、发展至二十六弦、四十二弦、甚至五十六弦,并相继获得国家发明专利。其中,十三弦沛筑琴箱采用小提琴的双面弧度,一定程度上增大了声音的共鸣,同时吸收钢琴的同度上弦法,增大了音量,产生了和弦之美,但他仍然选用传统的丝弦上弦,在传承创新的同时又保留了沛筑音色的原汁原味、古色古香;五十六弦沛筑又被命名为“中华筑”,寓意深刻,每个音代表一个民族,五十六个音代表着中国五十六个民族的合谐团结。它既能独奏也可以为乐队伴奏,可自然转十二个调,演奏复调作品,成功与世界音乐接轨。岁月苒去,千年古乐声更佳,古韵流芳传天下。
(二)研究价值
1,为构建汉代音乐理论话语体系与教改实践之路提供了可能性
目前我国高校音乐教育专业的教学还是以西方音乐思维和西式教学法为主导,从基本乐理乃至四大件等都是西方模式。然而,中国传统音乐之律制、定调、乐谱、乐器、乐队、创作技法、唱奏技法与风格等等显然与西方音乐体系少有对应性,这无疑是对我国千百年来传统的儒家思想、礼乐文化和传统音乐学习与传承的致命打击。
之所以大力弘扬汉文化、学习我们汉民族古老的传统器乐,就是为了让当代师范类音乐学子把学习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落到实处,汲取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中的精髓,把它们融入到幼中小学的音乐课堂,一代代传承下去。通过教改,逐步实现思维与教学法上的“转型”。可如何建立汉代传统音乐理论话语的特色体系,进一步形成中国的理念与思维并依此去认知中国传统音乐形态与音乐文化的问题值得我们音乐工作者深入探究。然而沛筑的再度问世为此提供了可能性。笔者试提出两点较具体的价值研究途径:
(1)认知历史形态并结合当下活态传承不断思考总结
《中国音乐词典》将律、调、谱、器、曲、乐语、乐名、乐人、机构、著作这十类都归入传统音乐理论应关注的对象里。在诸种音声技艺类型中,器乐形态是为礼乐与俗乐共在的最具典型性研究对象,也因此,器乐创作一直成为国家礼乐的首选。在整体把握这些研究对象的同时,应从不同论域和视角切入并加以整合。既然涉及到机构、乐人,自然要对汉代国家制度的规范进行认知,对乐人的归属、生存状况以及用乐理念和用乐范围进行研究,还要考虑到汉代音乐、舞蹈之间的相通、相异性等等,培养学术敏感性,回到历史语境中并结合当下民间艺人以及民间乐团的活态传承现状不断思考总结。
(2)指导音教师范生社会实践——深入文献,走向民间
音教专业的老师们应对传统器乐形态不断探索、不断架构并充实到教学和教材之中,指导学生深入文献,走向民间,走出一条中国特色传统音乐实践之路,整体把握中国器乐发展的历史脉络,针对汉代传统音乐的活态存在进行认知辨析,与史学形成一纵一横的呼应;运用多种方法(模式分析、对比研究等)、多视角(历史演变、音乐功能、社会属性、家族传承等)进行把握和研讨;在对音乐史学及文献资料整理归纳的同时注重传统音乐的活态意义,通过实践对汉代传统音乐理论做更深层次的体系化探究。
2,为“一带一路”的交流与发展树立了新时代的里程碑
古丝绸之路是中华经济、文化高度发展的重要源泉之一,从民乐发展的角度看,自汉代张骞出使西域后,中国传统民族乐器与外来各民族乐器全面互鉴互融,当今中国很多的传统民族乐器(胡琴、琵琶等)都是来自于曾经的西域古道,并成为中华音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传承至今,民族乐器在今天的国民文化生活中亦为人们精神生活的一部分。
“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是我国在新形势下开展国际合作的新理念,音乐这种无国界的语言则是连结“一带一路”各国重要的纽带。用“沛筑”这种凝聚汉魂的中国本土民族乐器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让汉民族音乐在“一带一路”的建设中去鼓舞人民,可以在更大范围内和更深层次上加强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文化认同感与民族融合感,在促进中国音乐文化良性发展的同时,以鲜亮、富有特色的文化名片更好地与世界交流。
笔者欲以正确的态度贯彻习近平总书记的“一带一路”方针,从学术角度,更从实际出发,在学术领域、教改方面架起跨界的新研究思路、新研究方向、新研究课题,为中国传统音乐学术研究领域添砖加瓦;紧紧围绕“两创”方针,努力创作出我们这个时代有温度、受人民大众喜爱的沛筑作品,研究编写沛筑演奏技法,创新传承沛筑制作技艺,为中华民族文化的欣欣向荣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使民族音乐成为“一带一路”中互联互通、合作共赢、对外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这是民族精神自强不息、民族文化自信传承的重要体现,更是我们艺术工作者及一线教师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最重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