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生于1997,恰逢盛世,与香港特区同岁;他们,成长于1997,经历巨变,与时代同步伐;他们,发展于1997,怀揣理想,与祖国同心跳。廿五年过去,他们身上留下鲜明的时代印记。躬身前行,服务祖国建设是他们共同的选择。
为庆祝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江苏广电总台我苏网策划推出《你好!我来自1997》系列融媒体报道,用真实的镜头和细腻的笔触展现青年人鲜活的成长故事和精彩的奋斗经历,深刻记录他们与祖国同心共进、追逐美好未来的赤诚梦想。
6月23日,2022年苏州入梅的第一天,天气闷热难耐,急需一场大雨的浇灌。
晚上7点,“及时雨”如期而至,一场与“水”有关的音乐会——《江河湖海颂》,在苏州民族管弦乐团音乐厅里上演,由传统民族乐器交织而成的旋律响彻音乐厅,丝竹管弦声时而外放,掀起惊涛骇浪,时而内敛,淌出小桥流水,沁凉浸染,酣畅淋漓。
此刻,崔灿作为表演者之一,正手执一件器形讨喜的乐器——中阮,同其他演奏家一起端坐在舞台中,她的指尖在品格间自在跳跃,温润如玉的琴声倾斜而出。
习琴三十载,人生三次选择,从西安出发,于香港飞速成长,如今安于苏州,崔灿和一群更年轻的演奏家并肩,寻求传统民族乐器的向上生长。
(中阮: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民族琵琶的一种,距今已有两千年的历史。据传,因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擅长此琴而得名,后来简称为阮。阮分为五种:低音阮、小阮、中阮、大阮、高音阮。)
崔灿与乐器的初见,发生在三十多年前西安某家商场的乐行里。二胡、小提琴、古筝、古琴......大大小小的乐器依次陈列,彼时的崔灿还是个小学生,对这些乐器充满好奇,总喜欢轻轻触摸它们,感受琴身发出的声响。每一次去商场,她都直奔乐行,沉浸其中不愿离去,常被父母“强行”拖走。
儿时的崔灿(左二)
机缘巧合下,父母带崔灿去表姐的音乐老师家做客,在那里,崔灿第一次见到了中阮,也见到了自己日后的启蒙老师。
“床上当时摆了一个琴身圆圆的乐器,我可好奇了,眼睛没挪开过,老师告诉我这是‘阮’,我拨弄了两下,那声音柔和得像是两个人在轻声细语地聊天,我兴奋得不行,跟父母说想尝试学一学,他们也就同意了。”
打那以后,吃饭、睡觉、练琴成了崔灿每日必做的三件大事,日复一日,寒暑假的时候,练琴时间甚至可以达到每天10个小时。
儿时的崔灿(左一)
“每一个琴童的童年都是枯燥和痛苦的,我也有悄悄偷懒。”回忆起自己的琴童时光,崔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90年代,正值录音机和磁带风靡的时候,她会偷偷把录音机搬进房间,插上父母的流行歌曲磁带,按下录音键,洗掉磁带上原本的歌,完整录制一遍自己的练习内容,再一遍遍按“play”键播放,试图营造勤奋练习的假象,糊弄房门外的父母。
“这些小伎俩很拙劣,父母能听出来,只是没有戳穿。”偶尔会因为成功偷懒而窃喜,但崔灿更享受的还是练琴中一次次的自我突破。“长达两三个月,我都在重复弹一首曲子、几段音节,甚至反复练习一个技巧,不过一旦突破到下一个阶段,成就感巨大,这是一种很有意义的延迟满足。”
1994年,熬过最初几年的“痛苦”时光,崔灿即将升入中学,“当时我比较刻苦,老师觉得我也挺有天分的,不走专业路线有点可惜,所以全家商量后,支持我去考西安音乐学院附中。”
始于机缘,成于勤勉,崔灿的专业之路就此展开。
基于早年的付出,崔灿的中阮学习之路越走越顺:她毫无悬念地考入西安音乐学院附中,中学毕业后进入西安音乐学院,又被公派至中国音乐学院学习,以连年专业第一的成绩完成学业后,回到母校西安音乐学院担任中阮老师,直至看到香港中乐团的招聘启事......
“香港中乐团是我们民乐圈中首屈一指的存在。在学校的时候,我各种考试都名列前茅,专业能力也是最好的,演奏的时候永远坐在最前面。但是,一旦进入到香港中乐团这样高手云集的环境,我也许会突然从舞台正中间去到最角落的位置。当时我想,哪怕是坐在最后一排,我也要去看看,真正好的乐团到底是什么样。”
2005年 初到香港的崔灿
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乐手都参与到了这场竞聘中,五轮考核,不断淘汰,难度不断升级。崔灿凭借炉火纯青的琴技和淡定的心态,在激烈竞争中杀出一条路,争取到了香港中乐团的一席之地。
“现在回想,非常庆幸在我精力和体力最好的时候搭上了香港中乐团这班超快的列车。”
在她的印象里,香港中乐团效率极高,最夸张的一次,乐团在一周五天的排练时间里排了三套音乐会,加起来30首曲目。“这要求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识谱,同时还要和指挥、其他乐手配合,最终融合在一起完成高质量的音乐会,记得那一周当我弹完第三十首曲子,再翻开第一首曲子,陌生得仿佛从来没弹过。”就是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崔灿从一开始被裹挟着向前,到主动追求高效,长此以往的惯性重塑了崔灿。
周一到周五白天排练,工作日下午四点排练结束后,崔灿马不停蹄赶回家教学生学习中阮。到了周末,她也停不下来,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正式演出,她在香港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甚至在她初到苏州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工作日在苏州排练、周末飞回香港教学的习惯,就这样坚持了半年之久,直到把自己在香港教授的孩子们都安顿好。
“追求效率之余,我的中阮演奏也在不断进阶。早期,我向乐团前辈们学习的内容偏向于弹奏技巧、识谱能力、合奏能力等技术层面,后面上升到音乐处理、音乐表达能力等素养层面的学习,逐步实现了从初出茅庐的学生到职业演奏家的转变。”崔灿将香港中乐团时期的自己比作一块掉进海水里的海绵,拼命吸收,飞速成长。
那时,除了音乐厅正式的大型演出,崔灿和同事们还会去养老院、幼儿园,甚至会去到地铁站里表演。“很多香港本地人其实非常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对中国的民族音乐很感兴趣。我们传统印象中的香港,是一座现代化大都市。但身在其中,我能真切感受到它非常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
2005年来到香港,2017年离开,这是崔灿高效成长的12年。她用2年时间完全融入了这座城市,在香港成家立业,适应了这里快节奏的生活,讲了一口流利的粤语;她用5年时间实现了专业方面的稳步飞升,从舞台的角落坐到了舞台中央,并完成了自己在香港中乐团的第一次大型音乐会独奏,收获了很多对传统民乐喜爱有加的香港粉丝。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但喜欢跳出舒适区的她又开启了一段新的旅程。
2017年,苏州民族管弦乐团成立,并发出全球招聘启事。
崔灿又动身了,而且这一次,她和丈夫、女儿举家回到内地,定居苏州,成为苏州民族管弦乐团的一员。
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苏州?崔灿觉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喜欢跳出舒适圈的她,在经历了12年的成长后,想要寻求更多挑战,此为天时。
和香港一样,苏州也是一座开放包容的大都市。同时它又有着2500年的历史,既古典,又现代。“有一年梅雨季,我在拙政园的听雨堂躲雨,堂外雨打芭蕉叶,堂内放置了一个棋盘,恍惚间,我仿佛就是这个园子的主人。后来,当我再弹奏江南丝竹这一类的乐曲,会下意识地想到园林听雨的经历,处理音乐的时候自然而然有了灵感。”此为地利。
同时,多位崔灿心中偶像级别的大师都相聚在苏州民族管弦乐团中,还有一批充满活力的青年音乐家相伴,此为人和。
种种因素的叠加,崔灿来了。
和诞生于1977年的香港中乐团相比,2017年建团的苏州民族管弦乐团像一个小朋友,这是崔灿的形容,“我们苏州民族管弦乐团建团之初平均年纪只有26、27岁,大家大多是刚毕业的学生,在乐团里共同成长,走进音乐厅欣赏我们乐团演出的人都能够感觉到我们朝气蓬勃、积极进取的状态。”
乐团办公地点的二楼是一排琴房,分布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排练室。每一次联合大排练结束之后,乐团的成员们都会去抢琴房加练,把排练中存在问题的段落细细打磨。尽管下午四点,大排练就结束了,但到了晚上八九点,琴房还常常灯火通明。
夜晚的排练厅
作为弹拨声部的声部长,崔灿时常会留下来陪声部的小伙伴练习,帮助年轻乐手们突破技术难题,这也是从香港中乐团来到苏州民族管弦乐团后,崔灿感受最深的变化。
以往在香港中乐团,别人对崔灿的称呼是“灿灿”,她是团里最年轻的一代,而到了苏州,她成了团里阅历比较丰富、年纪较长的指引者,大家都会称呼她为“灿姐”。“身份的转换,给我带来的是一种责任感,大家积极拼搏的状态也在提醒我,不能因为年纪和阅历的原因慢下来,我得把自己十几年来的乐团从业经历分享给这些‘后浪’,和他们一起带着传统民乐走向更好的未来。”
回首过往,崔灿到香港的第三年(2007年)就参加了庆祝香港回归十周年的庆典,后来她又连续参加了十五周年、二十周年的庆典演出。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那个原本从电视里看着回归直播的小女孩,也可以亲身处在回归周年庆典的现场。今年是香港回归祖国二十五周年的日子,崔灿说:“如果我在香港,应该还会是这场盛大庆典的一份子。现在虽然身处千里之外,但我依然会和一帮志同道合的民乐人,用音乐为香港送上最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