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琵琶演奏,并非只应注重它手指技巧的操练和音乐感情的演绎,因为无论是乐曲的表现力,都与另外一个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既我们每个人日常生存都离不开的自主呼吸。
也许我这样说对于业外的人们来讲,是陌生而且不太理解的。呼吸与琵琶的演奏这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吗?难道我们的演奏家们是用呼吸来演奏琵琶的吗?应该说,对一个琵琶演奏者来说,双手的演奏技术、技巧及音色的熟练掌握,固然非常重要,但只把注意力集中和停留在这一层面上却是远远不够的。其实,不论是演奏技术,还是各种层次的音色变化与应用,都不是一个独立的技术领域,演奏者的呼吸,即气息的运用,在琵琶的演奏过程中,对音乐的表现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笔者的演奏经验以及对众多演奏家的观察与分析发现,当演奏者的演奏进入到一定的状态,达到某一种精神境界时,一切演奏技巧、技术与音色的运用,已经成为下意识的、本能的条件反射,而一直支配和贯穿于乐曲始终的表现体征则应该是一种“气息感,即一种被艺术升华了的呼吸,是与艺术融为一体的情绪化了的呼吸。”
关于呼吸,即气息的界定,笔者认为,狭义上是指人们通常的呼吸r它是维持人的生命及正常活动的必备条件。吸收空气中的氧气,排除身体里的二氧化碳,这两方面的交换过程,就是人体的呼吸运动。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自然呼吸”。
广义上讲,是美学范畴内的气,它的内涵更深一层。古人云:“生者以其气”,视气为生存的条件;又说“精也者,气之精也”,认为精神亦由气生。我们姑且把其归纳为艺术的呼吸,它受人的意念所控制,因其既有实在性、模糊性、交易性、灵性,又多样统一于自然本原体,于是衍生出诸多复合概念,如神气、气韵、气势等。
二、艺术呼吸与生理心态的关系
气息的控制运用与演奏者的生理、心理也会相互关联和相互影响。
我们知道演奏者的演奏成功与否,除了必要的技术保证之外,还需要有一种好的演奏心理状态。而心理状态的调整与气息是密不可分。试想一个心情紧张慌乱的演奏者,他的气息肯定是会急促不匀。显然一个心理与呼吸都混乱的人,我们很难想像他会很好地把握音乐情绪和很好的诠释音乐,给他人带来美的艺术享受。为了调整好心理与气息,演奏家们方法各异,有的演奏家在演出前借助气功,有的演奏家则借助佛教的打坐,其目的无非都是要调整好气息,使自己有一个好的心理状态。
古人云:“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气息的抑扬顿挫与音乐停顿和张弛其实有着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它们在演奏中会互相影响,相互作用,而浑然一体,相映成趣。我们在写文章时,要讲究句子的划分;在同他人进行交流与沟通时,说话也要讲究停顿与连贯的适时处理。如果语不成句或断句不当,则难以表情达意,会令人费解。音乐的表现就更是如此。
演奏者在演奏过程中的气息运用,既要符合演奏者气息自然顺利规律,又要注意乐曲进行中的句逗划分,一定要在适当的地方换气、呼吸,如果句逗划分对了,气息也会同时变得顺畅。反之,如果气息不能适当地进行调整与控制的话,音乐语句的正常交待与叙述也会受到影响,会使语句变得不够清晰,显得语无伦次,乐曲的节奏就受到影响。
如《春雨》这首琵琶独奏曲,它是以江南评弹风格的旋律音调为基础,进行变化发展而谱成的,为我们勾画出一幅春雨降大地,万物复苏,到处充满生机勃勃的图画。乐曲的引子部分由泛音构成,安静而晶莹剔透,仿佛预示着生命的萌动。演奏时,要气沉丹田,徐徐呼出,表现出一种舒展的情调,仿佛让人看到江南春雨滋润翠绿的田野,村庄,那种优美的画面,其旋律具有评弹的特点,每句以轮音开始,以泛音结束,音乐流畅优美、清澈透明。这是一个起承转合的句式结构,每小节为一句,演奏时要注意气口,适时换气,并且要把句子的语气演奏出来。第一句因为是一个起句,它的最后一个音re,可以气息饱满,有一种上扬的感觉。第二句是一个承句,气息平稳,略带一点暗的色彩。第三句是一个转句,语气要肯定~些。第四句是一个合句,语气要平缓下来,归于平静;这部分音乐在演奏时,切忌在每一句最后一个泛音处断句、换气,把乐句弄得支离破碎,如果断句不当,气息不匀,会使流畅的音乐变得一团团疙瘩,影响到音乐表现的完整性和连贯性。
音乐节奏的急缓,音的刚柔,力度的轻重等等,都寓不开气息的配合。演奏任何一首乐曲,演奏者都需要行之有效地控制好自身的气息,随音乐节奏的起伏收放自如,恰于其分的融入情感。
如刘天华先生创作的琵琶曲《虚籁》,表现了万籁俱寂中蕴涵着的勃勃生机。刘天华先生在此曲中用了很多种手法,吸收了古琴和北方曲艺姊妹艺术的风格和韵味特点,使这首乐曲具有独特的韵味,在演奏此曲时,也给演奏者在气息的把握上带来了一定的难度。要完成以上的音乐,必须依托气息上的控制,方可做到轻重缓急、抑扬顿挫、动静相宜,收放、挥洒自如。
另外,不同的音乐形象、音乐情绪,也会对气息有不同的要求。以古曲《十面埋伏》和《霸王卸甲》为例,虽然这两首乐曲都是描写秦末刘邦和楚霸王项羽在垓下之争的战争场面的琵琶武曲,但表现的音乐情绪迥异。《十面埋伏》表现的是刘邦得胜的乐曲,乐曲开始时,音乐所表现的情绪是激越、高亢的、预示着凯旋,预示着胜利,因此讲究气息的停顿与进发,在气息上要有爆发力和冲击力。《霸王卸甲》同样描写楚汉相争的历史故事,采用写实手法,铺叙西楚霸王战败的情景。此曲着力表现和渲染的是西楚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概,以及楚军的英烈悲壮。由于《霸王卸甲》描写的侧面不同,角度不同,气要沉,释放相对要慢些。全曲开始在低音区,音色选择要浑厚,情绪要求庄严肃穆,暗示着一种悲剧性的结局。气息的运用要求深沉而凝重,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地表现出乐曲的情绪、风格及人物的命运。
如盲人艺术家阿炳创作的琵琶曲《大浪淘沙》,由于作者所处的时代、所遭受的悲惨命运,全曲表现的情绪有愤恨,有无奈,有对那个时代的控诉,有欲与命运抗争的愿望,也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由于乐曲的抑扬变化、情绪布局、动作选择、音色取向、音乐律动及音乐表现等,都离不开气息的影响与支撑,这就要求演奏者在演奏时一定要抓住气息的变化,注意气息的合理运用。掌握好在该舒缓时舒缓,该流畅时流畅,该提则提,该屏则屏,该松则松的原则;把乐曲的神韵充分表现出来,做到形神皆备。
那么,要怎样才能合理地运用气息呢?笔者认为,这和演奏者的心理状态、艺术修养、内在的精神、情感,以及个性气质等密切相关,它会影响到对气息升华的控制,把握好能使气韵贯通,进而达到一种更高的演奏境界。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描绘了唐代琵琶的精湛演技,何尝不是演奏的最佳绝境。气韵的贯通不仅表现在琵琶演奏中,传统的说唱、戏曲以及舞蹈、书法、剑谱、太极等诸多艺术及运动中也随处可见。中国传统艺术的审美,向来讲究意、情、境,讲究神、韵、品、味、风。作为一个琵琶者的演奏者,要善于借鉴,善于吸纳其它学科及姐妹艺术的精华,不断充实、完善自己,使琵琶的演奏艺术,进入一个更高的境界。